2013年6月2日 星期日

《敘事者》章一‧獸人少年的決意〈之二〉

    出了小小的房間,聖女之子與狼耳少年走在通往宅邸大廳的廊道上。

    叩噠、叩噠。

    重疊的跫音在空曠的通道中,顯得特別清晰。她不發一言,像是打定主意不想說話,這讓原本就不知所措的少年,更加侷促不安。

    回想方才發生的事,他覺得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。

    本來,他正在一個奇異的空間中,載浮載沉,介於沉眠與清醒的曖昧狀態。一切的感官都那麼清楚,但卻又好似被剝離一般;一種能明白感覺到自身存在,卻又了解自己早已消散……他自己也搞不太懂,自己到底在那樣詭異的狀況下,過了多久?但探討這個又沒什麼意義。

    總是在模糊與清晰中徘徊,直到漂浮突然中止,身體感覺到重力的拉扯,同時腦中大量湧入許多訊息,讓他的意識差點淹沒在由訊息構成的海洋,幾近崩潰……

    然後?然後等他好不容易消化完那些訊息,一睜開眼,便發現自己已身在剛剛那個房間裡
頭了。

    稍加釐清新得到的訊息,他便知道自己已經死了,是因為某種強烈的執念,他才會來到這個世界,也在同時明白,自己失去了一切的記憶,只剩下『史普拉多』這個名 字沒被剝奪。要取回記憶,返回現世的唯一方法,就是得跟從正走在她前方的『聖女之子』,不斷在這個世界戰鬥,直到取得屬於自己的靈魂與記憶碎片,才能夠記 起生前的所有事──包括自己的執著、自己的死亡。

    而他很幸運的是,剛被喚醒,就擁有兩段回憶,比完全沒剩半點記憶的戰士還來得好。

    他擁有的一段記憶,是關於某種不明的崩毀與怪物,正在侵蝕自己與族人所居住的森林,迫使他們遷移;而另一段,正是遷徙過程中,他所遇到的劫難與奇妙之事。

    不過最令他不解的,就是身體上的變化……他還記得他原本胸前有微微隆起,但現在卻是一片平坦;原本身材更嬌小,但現在卻變得結實。最重要的是,他記得他下面本來只有一條尾巴的啊,怎麼兩腿之間又、嗯……多了一條比較短的呢?感覺好奇怪啊……

    難以習慣這副身體,他走得有些跌跌撞撞,讓原本早已放開他的手的聖女之子,又看不下去地重新牽著他。

    藉著她的輔助,他才平穩了些。「啊、嗯,謝、謝謝……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謝。

    而她依舊不語,只是點頭當回應。

    就這樣又過了一會兒,他們走出了長長的廊道,迎接他們的是早已聚在大廳的眾戰士們。

    第一時間注意到聖女之子與新來的夥伴出現,身為老牌戰士的阿貝爾,用洪亮的嗓聲招呼著眾人:「呦!各位!這次又有新夥伴囉!」

    戰士們便圍了過來。

    「哈哈,大小姐的運氣可真好呢!」穿著藍色滾毛外套,笑聲爽朗的男子說道。

    「小姐,好樣的!恭喜妳啦!」一臉痞樣的牛仔大叔笑道。

    道賀聲此起彼落,幾乎都是由圍在他們身邊的戰士所發出。

    當然,有些戰士並沒有靠過來。

    例如:穿著紅色斗篷、戴著面具的戰士,正站在窗邊,仿效植物行光合作用──簡單來說就是在發呆。

    右手為機械手臂的黑皮膚青年,正抱著膝蓋,哀怨地碎碎唸著:「為什麼不是蕾格大人、為什麼不是蕾格大人……」。

    紫髮的男孩則沉著臉,「呿!」了一聲後,拉拉斗篷,離開了大廳。

    ──回到圍觀現場。

    「新來的孩子,你叫什麼名字呢?」天藍短髮的女子,撐著膝蓋,盡量調整高度到能與狼耳少年視線平行的姿勢,笑瞇瞇地問。

    「史普拉多。」聖女之子冷淡地報出新戰士的名字後,便輕輕推開那個擋住她去路、沒存在感的黃圍巾大叔,直往她的目的地走去。

    而很適應他們大小姐那漠然態度的戰士們,在相視苦笑後,又開始圍著史普拉多問東問西。

    此時,「大小姐,妳要去書房嗎?」跟隨聖女之子最久的軍裝青年,早就摸清她接下來的行動,扭頭問著準備離開大廳的她。

    「嗯。」她一腳踏上通往二樓的階梯。二樓便有她的目標:圖書館,又被稱作書房。自從圖書館莫名奇妙地出現在大宅後,那裡就成了她最常跑去的地方,有時甚至會一整天不出來。

    「那午餐時我去叫妳可好?」艾伯李斯特語帶關心地問。他知道陶瓷人偶的身體不需吃喝拉撒,但因她本是來自異界的靈魂,吃喝等心理上所習慣的需求還是會有,雖然吃下去的東西會被人偶體上特殊的功能給轉化成能量,消逝於大氣中,不過靈魂卻能感到飽足。

    他不想讓她餓著,因著她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,第一個認識的人。他們相處的時間,比其他人還要來得長,自然他會對她萌生一種超越主僕的情感。

    聖女之子在心底輕輕地笑了。除了那個任性妄為的羅索外,她也很喜歡這個成熟穩重的青年。他會把一切想好,打點好,讓自己輕鬆,更讓布勞沒有更早掛掉。

    於是,她向青年點頭後,便頭也不回地爬上二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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